凌虚宗山门之外。
张子承和云宸一行人御剑悬空,呈包围的姿态,围在凌虚宗山门的结界外。
虽然他们的目的已经很明确,但顾及青崖山和凌虚宗之间的最后一丝颜面,他们并没有直接选择进攻,而是让一名看守山门的弟子去传话,限方逸白在一个时辰内放人,否则,他们不介意和他撕破脸,并且将他过往的事迹一一公之于众。
张子承不时抬眼看看天色,只见日头已然偏西,一个时辰竟很快就要过去了。
张子承翻手引剑,太羲从脚下来到掌心。剑身之上发出轻微的嗡鸣,只等着主人一声令下。
云宸看出来他平静外表之下隐藏的担忧,不由得也皱了皱眉,只凝神凝望着长清殿的方向。
而就在此时,两人终于看见一个人影,正扶着长清殿的墙壁,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。
张子承听见了自己难以压抑的心跳声。
地牢的门打开的时候,一束阳光像是潮水一般拥入黑暗里,王婉的双眼被刺得生疼,赶忙抬起手,将手背护在了双目之上。
她因在黑暗的环境里待了太久,双目无法适应外界的强光,如果强行睁开,很有可能会变成方逸白那样的瞎子。
于是她只能就这样闭着眼,扶着长清殿的墙壁,一步一步缓慢地走了出去。
凌虚宗内的一切她都十分熟悉,她甚至知道从长清殿旁的回廊上经过,要转几道弯才能到达殿前的广场;知道要在广场上走上多少步,能够到达宗门前的台阶;走下多少级台阶,便能够走出那扇用云山石雕刻的高门
她一路摸索着前行,在摸到宗门处光滑的白色柱子时,她略微驻足。
迈出这一步,从今往后,她就与凌虚宗、与方逸白再无瓜葛了。
她低头笑了笑,义无反顾地走了出去。
随后,便有一只手,紧紧握住了她的手,将她的身体扶在了怀里。
那只手掌心宽厚温热,若是仔细感受,还能触摸到他因常年练剑,而在关节处留下的薄茧。
王婉没有躲开,尽管多年未曾有过亲密接触,但那人身上的气息,她仍旧依稀记得。
“我没事。”她仰起头对他笑了笑,她并不知道长期幽闭使她的面色显得有些苍白,一些红色的痕迹遍布在唇角、脖颈,显得更加显眼。
落在张子承眼里,更让他心里一阵生疼。
“我带你走。”他并未说其他关心或是寒暄的话。他手臂用力,将那人横在怀里,太羲剑在身侧划过一道弧线,稳稳落在了他的脚底。
他抱着她,径直向天际飞去。
日暮时的风拂过王婉的面颊,仍旧带着一丝寒意,不过除此之外,她也能感受自己正在冲入云霄,夕阳笼罩在自己身上,将眼前染成一片温暖的赤金色。
张子承在半空之中停下身形,直到此刻,王婉才缓缓睁开眼,入目是张子承宽广的胸膛和线条清晰的下颌线,也看见了正在此处等候的云宸等人。
“多谢你们了。”王婉对云宸道。
“你帮我将阿怜送回了青崖山,我都还没有对你说谢谢。”云宸笑道。
王婉摇头:“澄清一点,我才不是帮你,把叁师姐带回来,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。”
“既然你我夙愿相同,那就更不必说什么谢谢了。”
此时此刻,王婉和云宸都默契地笑了,他们又好像回到了多年以前,彼此并肩而立的时候。
云宸说完,又转向张子承,道:“你且先带她走吧,有些话,我想亲自和方逸白说。”
张子承自然明白,云宸和方逸白身为正道两大门派的掌门,有些只有他们之间才能说的话,确实不适合他去参与。
他微微颔首,垂眸看向怀里的王婉:“你想去哪里?”
这个问题,王婉心里早已有了答案。
“去极蜃海,云河派。”
张子承点了点头,不再多言,脚下的太羲剑调转了方向,向着东方飞去。
呼啸的风擦过耳畔,此时此刻,王婉才终于回头,最后回望了一眼脚下的凌虚宗。
她看见凌虚宗的五座主峰高耸入云,粉雾一般的桃花遍布了山崖,最高的那座山峰之上,长清殿气势恢宏地伫立着,夕阳将熔金一般的颜色铺在它的飞檐上,瓦顶之上金光粼粼,像是池水里倒映的暮色。
她恍然想起,十四年前,也是这样一个初春。
桃花铺满了凌虚宗的每一条小径,她头顶凤冠、身披霞帔,从自己的住处,一路走到长清殿前。
有一个男人身着红袍,正站在殿前等她。他周身沐浴在清晨的霞光里,正遥遥对着她温柔地笑。
他说:“正因我看不见,所以在我眼里,你可以是任何最美的样子。”
他说:“夫人,来日方长。”